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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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皖月被梁九功急匆匆地領進大殿,清秀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詫之色,想是已大略了解了前因後果。

隨著皖月的到來,無數雙眼睛落在她的身上。

皖月心中沈靜,腳步卻微微踟躕,面容也帶了些許惶恐。她跪在地上,先是給主子們請了安,而後低聲說了句“確有其事”。

慈寧宮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,不安的氛圍醞釀著,彌漫著,兜頭兜臉地罩住了震驚至極的惠妃。

三月二十七?太醫院有記檔?

這如何可能!

“塗抹的藥膏誰都可以去取,殊不知是你們主仆聯起手來糊弄本宮。永壽宮若有人跌傷,或是良貴人自個受了傷呢?”心裏恨極怒極,她反倒鎮靜了下來,閉了閉眼,淚盈於睫地道,“胤禩那麽小的孩子,什麽都不懂,極易聽你們教唆。現如今,白的能說成黑的,黑的也能說成白的……你們非要誣陷,本宮又能如何?”

惠妃坦坦蕩蕩地說了這番話,咬咬牙,只盼老祖宗與皇上能夠查明自己是冤枉的。

她對淤青之事半點也不知情,她是被明明白白的算計了!

這副問心無愧的模樣,讓一時間讓人不好判斷,連怒氣滿腔的太皇太後,心中也生出了些許遲疑來。

皖月是進宮前就貼身伺候貴妃的老人了,做了多年大宮女,見過的風浪不算少。

憶起臨行前貴妃同她的叮囑,皖月跪在地上,又磕了個頭,望向惠妃冷靜道:“惠妃娘娘,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誣陷於您。因著八阿哥年幼,貴妃娘娘特意命我拿了藥性溫和、護養嫩膚的藥膏,敢問成人如何敷用?”

話音剛落,良貴人擦了擦紅腫的眼眶,輕輕道:“若娘娘不信,去嬪妾床尾的箱籠裏一探便知!那藥用了一半,還剩一半,太醫驗上一驗,就知是真是假了。”

太子牽著胤秚的手,猛然浮起一股怒氣。

膏藥只剩一半……

那些個刁奴,她們怎麽敢!

康熙淡淡出聲道:“去太醫院查明記檔,叫上當值的太醫,另,把良貴人寢殿裏的膏藥取來。”

這種時候,誰也不敢有片刻耽誤。梁九功一個掃視,替他跑腿的小太監便三三兩兩狂奔出了殿門,活似身後有鬼在追。

很快,當值的太醫氣喘籲籲地趕到,記檔、藥膏也遞到了禦前。

好不容易喘過氣來,太醫小心地打開了瓶蓋,湊上前仔細地聞了聞,緊接著用食指沾了一點,沈吟半晌,道:“回稟太皇太後,回稟萬歲爺,藥膏狀似凝固,少說也有半年光景了。若微臣所料不錯,此物性溫,專為幼兒治療外傷之用,因著幼兒皮嫩,不會產生刺激……”

聽聞這話,惠妃眼前一黑,只覺大勢已去,指甲深深陷進了肉裏。

怎麽會?

胤秚果真受過傷?

可奶嬤嬤為何不來稟報?!

她幾欲嘔血,眸光欲把五花大綁的那幾個刁奴淩遲,賤人!

惠妃對此不知情,領頭的那個奶嬤嬤卻渾身一顫。

如晴天霹靂一般,她終於記起了三月二十七前後,也就是今年三月底發生的事。

那日,大阿哥揣著八阿哥,同娘娘高興地說起,他在騎射上超越了太子……而後、而後八阿哥的腰部磕到了桌角,少說磨了有兩刻鐘之久!

當晚她檢查過八阿哥的腰背處,差不多完好無損,燈火下只看得出微微的青色,遠遠達不到上藥的地步,就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。

之後三日,為了躲懶,她頂多為小主子擦了擦手腳,沒再擦身……

難不成第二天,八阿哥的傷情加重了?

……

奶嬤嬤當即不喊冤了。

她要怎麽做?同萬歲爺訴說實情,洗脫自個的罪名,說大阿哥疏忽才造成了這一切?

不,不行。

現在只是她一人沒命,可要牽連到大阿哥,惠妃一定不會放過她在宮外的親人的。

奶嬤嬤的面色一片慘白,“大阿哥”三個字卡在喉嚨裏,終究還是咽了下去。

“奴婢有罪。”她癱軟著身子,喃喃道,“奴婢認罪……奴婢不該躲懶的,不該的。”

……

人證有了,物證有了,奶娘也認罪了,事到如今,由不得太皇太後不信了。

若貴妃和良貴人聯起手來算計惠妃,又何必等到七八個月後再揭露此事?

她們又如何能料到胤秚與今日失蹤?

種種巧合撞在一處,便不再是巧合。

且膏藥無論如何也做不得假,太醫院的檔案也做不得假。想到這一層,太皇太後沈著臉,佛珠也不轉了,蒼老的面龐上露出些許疲態:“惠妃,你糊塗。”

皇子失蹤已是大事,誰能想胤禩竟遭了刁奴這般對待。就算良貴人出身辛者庫,胤禩出生起就抱給了惠妃撫養,他也是天潢貴胄,容不得下人這般欺辱!

身為養母卻不聞不問的,不對身邊人加以管束,如何配得上小八一聲“額娘”?

康熙沈默許久,鳳眼中醞釀著風暴,早在皖月作證的時候,皇帝便已是這般模樣。

當下,他深深地望了眼惠妃,嘆道:“好一個慈母啊。你對胤禔如何,自不用說;對茉雅奇也是妥帖照料,處處關懷,可對胤禩呢?因著他長居延禧宮,你就可以撒手不管,甚至任由刁奴欺辱?”

康熙並未斥責,失望之情卻溢於言表,惠妃心裏驟然升起陣陣恐慌。

只要皇上還念著她的功勞,只要能留住胤禩……
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盡力維持著平日裏的端莊,苦澀一笑,道:“皇上,都是臣妾的錯!近來宮務繁忙,且為辦五公主的滿月禮,臣妾疲累的很,一時間疏忽了小八,竟不知刁奴作祟……”

她黯然說道,滿臉愧色,說罷俯身下去,“您該當責罰。”

雲琇撥了撥水藍色的護甲,笑了下,避重就輕這一招,惠妃倒用得很是嫻熟。

可嫻熟不代表有效,萬一適得其反,豈不是得不償失?

只見康熙沈著臉,眼神愈發失望,太皇太後長嘆一聲,率先開了口。

“你既宮務繁忙,想來是沒時間照料胤禩了。皇帝,便由哀家做主,讓良貴人暫且撫養親子,母子二人遷出延禧宮,暫居慈寧宮側殿,你看如何?”

兩個“暫”字,幾乎是明說,要給良貴人預定日後的嬪位了。

即便現在不合規矩,但太皇太後親下的口諭,無人會反對;唯一想要反對的惠妃如何也不敢開口,只能面色蒼白地咽下苦果。

聽言,雲琹微微一怔。

八阿哥給了親額娘,在她的意料之中;可遷往慈寧宮側殿……對八阿哥來說是好事,可對良貴人來說,許不是什麽好事。

太皇太後居於慈寧宮,皇上若要召幸良貴人,首先便過不去太皇太後這關,這等於斷了她的恩寵啊。

她輕輕揚眉,擡眼看向良貴人。

那雙霧蒙蒙的杏眼充斥著滿足、驚喜,沒有半點不甘願,雲琇看了許久,微微恍然,怪不得貴妃尋上了她,原是這樣一副性子。

與成嬪一般,滿心滿眼都是兒子,但成嬪更剛,她更柔。

夢裏的良貴人,後來的良妃衛氏,在八阿哥沒出頭的時候,一直都是宮中的透明人。後來八賢王權傾朝野,皇上加恩於他的生母,封嬪又封妃,雲琇也沒聽說過衛氏有何張揚之處。

良貴人生得美,可八阿哥誕生後,皇上就對她淡了下去;後來封了妃,也統共沒有去看她幾回。

撇去身份不談,其中當然有韶華逝去的緣故。但如今良貴人正值芳齡……

思及此處,雲琇收回視線望向康熙,好整以暇,帶著看戲的味道。

……

自大夢一場已過了許久,對於皇上的寵愛,雲琇漸漸淡然起來,能夠略去心底的不舒服,不再拿它當一回事了。

至於平日裏的爭風吃醋,還有偶爾的醋勁,其中幾分真幾分假,她心裏最是明白。

看不著良貴人,皇上可否覺得惋惜?

——誰知康熙面色依舊淡淡的,沒有半分波動。

像是察覺到雲琇的目光一般,皇帝側身望了過來,又與她對上了眼,眼底怒意稍稍消去,半晌,微帶了一絲笑容。

那神色,好似專等著她投去視線,隨即心滿意足地轉過頭,重新板起了臉。

雲琹:“……”

只聽太皇太後再次問詢,康熙微不可察地頷首,接著說:“傳令下去,就依老祖宗說的辦。”

“把那幾個刁奴拖下去,押入慎刑司。”說著,他瞥向面色蒼白、搖搖欲墜的惠妃,冷道:“惠妃納喇氏,管束不利,教養失職,罰俸半年以儆效尤。此外,小十即將滿月……你也好整合一番宮中事務同貴妃交接,尤其是膳房等重中之重,如此才不會手忙腳亂。朕說的可對?”

品出了皇上話中的少許譏諷,結合責罰的內容,惠妃只覺一股澀意沖上天靈蓋。

罰俸倒沒什麽,不過丟了面子而已。只是同貴妃交接宮務……就是變相的奪權!

皇上終究對她產生了不滿。

惠妃一想到今兒陷入了貴妃的算計,沒了胤禩這個助力,日後還要放權協理於她,心間便火燒火燎的,又氣又怒,又怨又恨。

還有宜妃那個油鹽不進的,即便把郭絡羅氏綁在了一條船上,惠妃也沒了欣喜之意。

喜事緊接著悲事,何其荒謬?

她強笑一聲:“皇上說得極是,臣妾……領罰。”

回宮之後,雲琇心情極好地用了午膳,準備去往永壽宮,和貴妃分享分享晨間樂事,恰在此時,梁九功急匆匆地前來請安。

“梁總管。”雲琇見他孤零零的,也沒帶著什麽人,不像是來送賞賜的樣子,出聲問,“這是?”

“皇上正批折子,沒多久就趕著奴才來翊坤宮了。”梁九功壓低聲音,神情很是覆雜,“奴才是有口諭要傳……”

聞言,雲琇端正了臉色,董嬤嬤她們肅然屏息,恭敬地垂下頭去。

“皇上說——”

梁九功咳了一咳,而後忍住牙酸,念了出來:“朕覺著,衛氏遠不及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小劇場:

皇帝:琇琇在看朕!她定是吃醋了!趕忙說句甜言蜜語安撫她。

皇帝:你們為何如此悲觀?朕覺得朕這個豬蹄子還能搶救一下……

梁九功:呵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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